【小说】明日

纯咖啡

    王小各蹲在墙角不想回家，手里拿着不断抖动着的鲜红59分。内陆的风不断吹来，春天的气息在挣扎，像垂死的人。而寒冷总让人无望。他又冷又饿像卖火柴的小男孩，忽然凄惨一笑，四周阴冷。
到底还是得回家。他拍拍屁股上的土想着得挨怎样一顿好打。想着自己五大三粗的老子用扛菜的力气抓起小鸡一样的他一顿乱捶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叭叭作响。“龟儿子你考得这是什么鸟成绩！”以及更难听的咒骂。“我一年买不到一件衣服都供你上学，我的命怎么就这样苦啊······”夹杂着妈妈的哭啼声。不足三十平米的屋子顿时鬼哭狼嚎一片狼藉。他的卷子上不会有家长签名，爸爸帮他签在了身上。每次都是这样，挨打，到了明日，父母又去卖菜，他背着书包去上学，一切只需挨到明日就好。
这样想着他又释然许多，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似是而非的听着街角大屏幕的新闻“我国直接引用外资较上年增长···”“人均收入达到····”“与同期相比，房价····”忽然他听到，“通货膨胀，物价全面上涨···”他用自己因为太守而显得不协调的脑袋粗略想想物价全面上涨的意义：“全面，就说明菜价也涨了，爸妈的收入一定会多些。我要买双看的过眼的运动鞋，不让张大胖在嘲笑我了。”
      可转眼他又悲哀起来，“我考试不及格，指定连饭也吃不到了。”他却对自己发了狠“以后我要用点功，考好了让妈妈买双鞋”
太阳看起来要落山了，给城市裹上了金色的纱。这个表面和谐的城市背后潜伏着巨大的危机和商机。
一个很大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抬头一看原来是张大胖。他显然是从路边的游戏厅出来，弥漫着游戏厅千年不变的烟雾缭绕和马里奥的激情四射。张大胖本来叫张大海，太胖于是得此雅称。但他爸和他比起来有过这而无不及。
王小各心中的条子都是英俊威武的肌肉男，但大胖的爸爸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那位满脸横肉的公安局长。小各想为什么干事们都那么瘦原来是大胖父子吃了他们的肉。大胖从来只有一句唐诗背得果断流利“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小各心里暗暗想当局长，那样的肥头大耳一定不会轻易被捶倒，他饿了，开始流口水。
“喂，王小各。”大胖喊道。声音洪亮如雷贯耳，“你这会儿要回家吗？”小各还没抬头，就听到“帮我个忙兄弟，不会亏待你的。”说完抓起了小各的肩膀走向了路边的肉夹馍摊，起神极似老鹰和小鸡的游戏。
      大胖看着小各狼吞虎咽可劲儿找也找不到几个肉的馍，拍拍肚皮，像他爸做汇报一样向小各说起了需要干什么。小哥满脑子在想这肉夹馍里这么多菜要是让这大妈每天都在爸爸妈妈那里买菜该多好。他模模糊糊听清了大胖的事儿。
原来是要递情书。
      小各看着大胖给他吃掉的四个肉夹馍掏钱的时候觉得人为了爱情果然什么都干得出来这句话真对。
大胖郑重其事的从书包里掏出 一封用hello kitty信封装着的信和一个装着白乎乎东西的盒子对小各说“请把我的信和我舅舅从意大利带回来的白巧克力带给张兰。”小各想呀想呀这画面似乎好像真的见过灵光一闪记起来电视上老人交代后事的时候也颇有这样的深意。
       “你干嘛不自己去？”
       “都这个点儿了我再不回家我爸收拾我。”说完大胖还鄙夷地瞪了瞪眼“他抓起坏人来到一般，收拾我是三下五除二。”
       “那你喜欢张兰？”小各说出来竟有几分羞涩
       “张兰怎么啦？他是我心里最淳朴的女生。”
        大胖看着快要沉下来的暮色推推小各说：“王小各你赶快走吧！”转身迎着太阳又走向了另一片美丽的城。
        小各家在另一个方向，也是张兰家的方向。
         那是一个菜市场的周边，潜伏着城市最肮脏的街道和拥挤的平房。张兰家是卖鱼的，他对张兰还是蛮熟悉的。张兰长得像山花一样水灵灵的，虽然总是白白净净的但是她打了补丁的旧布鞋和衣服总是被排除在一群女生之外。她只能低下头卑微的学习。然而她又是清高的。上次林宜去香港玩带回来小吃女孩子们在一起闹着吃，林宜很用心的转过去递给张兰一块儿说：“你也尝尝。”张兰的手斯文不动，只是摇摇头又低下了头。林宜脸红了，只得收回手，尴尬地扯扯袖子上的流苏。
         小各看到这一幕是心中愤愤不平，他在想张兰真是不知好歹。他觉得自己一定喜欢林宜这样公主般的女孩子，从小学着钢琴背着古诗长大，可以轻松精彩回答老师的问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看见虫子后会大声叫。可小各并不觉得小虫子有多可怕，反倒很好玩。他有忧愁起来，班里喜欢林宜的男生很多，这一论据的支持点是很多男生都喜欢欺负林宜，他却连欺负也不敢。
         一直走着想着，小各似乎已经忘记了不及格的忧愁，快步流星的往回走。走到张兰家门口他喊张兰的名字让她出来。张兰放下正在切菜的刀。额头上是亮晶晶的汗水。小各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之得瞅着张兰的两个辫子。
可远处有人再喊“小各”“小各”王小各打了个冷战，他把信和巧克力塞给张兰说：“这是张大胖给你的."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一五大三粗的男人塞上了三轮摩托。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同村上城的孙二哥。二哥在十万火急的发动摩托。说：“你小子这么晚不回家，你老子胃病犯了住院，快和我走。”他的声音在大风里呼呼作响。
          “医院里面真好看”小各想。他们七绕八绕到了病房门口。小各看到病房里妈妈问护士：“护士同志，农民医保卡怎么用？”那护士一脸不屑地推开妈妈裂开了口子的手说：“去找专门负责任”
小各心里一阵恍惚，喊了声妈。母子两抱头痛哭起来，刚走到门口的护士嫌弃的拍了拍被小各无意碰上的白大褂大声说：“病房需要安静。”
           妈妈对小各说：“你爸明天终于不用起早贪黑给人家卖菜了。你先和二哥呆着，我去交费。”说完又擦着眼角不断涌上来的浑浊的泪，走出了病房。
          小各看着爸爸，想起了装在书包里的不及格的卷子，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夜幕终于沉下来了，医院的窗户上看到城市的华灯初上，通宵不眠，高楼大厦闪烁着美丽的光，隐约听到谁在唱“梦想总是遥不可及是不是应该放弃”
          他靠在角落的墙上想起了自己的梦想是买一双运动鞋，孙二哥的梦想是攒够钱回家娶村里的小芳，张兰的梦想是好好念书去上大学不用留在家里做饭照顾弟弟。他想着想着就累了，他说：“挨到明日，什么都就好了。”他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爸爸妈妈去种地他坐在自家院子门前吃着邻居爷爷攒下来的水果糖。梦见和小朋友们一起游戏的河滩。梦见二哥的对象小芳姐姐。梦见第二天一切都变好了。
          城市喧嚣依旧，这是一个阳光明媚，温暖的世界。